活閻王從鎮公所回到家,老管家正在院子裡,拿著一封信瞎轉悠。
他看見主人,立刻遞上信。
活閻王一看,臟話脫口而出:“X他八輩祖宗,都說老子狠,這幫王八蛋比老子還要狠。
一千兩白銀,咋的?
窮瘋了!
獅子大開口。”
“老爺,你說怎麼辦?”
“怎麼辦?
贖人。
你去準備五百兩紋銀,再準備五百兩假銀子,裝箱待用。”
“老爺,為什麼不再少點?
反正是一錘子買賣,不是給的越少越好嗎?”
“這你就不懂了。
綁匪肯定得驗銀子,假的多真的少,容易露出馬腳。
隻有一半兒一半兒,才能矇混過關。”
“還是老爺考慮的周到。”
“你去準備吧,順便把張團長給我叫來。”
老管家走了不一會兒,自衛團張團長來見:“大人,你叫我?”
“張團長,你看看這封信。”
“獅子大開口啊!”
“坐吧。
你說我們怎麼辦?”
“當然是既不捨銀子,也能救回三姨太。”
“說得輕巧,怎麼才能做到人財兩不空呢?”
“關鍵是交易時間地點,是否有利於我們設下埋伏。”
“時間和地點,信上不是說了嗎?
你想設伏,綁匪考慮的比我們還周到。”
“大人你看,地點選在青龍觀的望景台。
我就知道,從青龍觀上望景台,必須經過一段險路閻王鼻子,無法設伏。
有冇有其他的路,不得而知。
既然綁匪選擇哪裡,不可能不考慮退路。
綁匪說,等他們發出信號,才讓我們拿銀子交換,想動手腳難上加難。
更缺火的是,時間選在十五,正是牛鼻子老道佈施的日子,人多眼雜,難分敵友不說,也不便於動刀動槍的。”
“看來這是精心策劃的一個局,牽著我們的鼻子走,讓我們無法破解。
綁匪選擇觀景台,表麵上看是絕戶路的儘頭,其實自有退路。
可以斷定,他們得手後,不會從閻王鼻子下來。
你想想,綁匪隻允許管家帶兩個人上去交換,豈不是一切都在綁匪掌控之中。
既然不能伏擊綁匪,人和財豈能保證兩不失。
如果綁匪不講江湖規矩,拿了錢又不放人,我們豈不賠了夫人,又舍了銀子,落個竹籃打水——一場空。”
“這種可能不是冇有。
可是我們冇得選擇,隻能打賭,拿錢換回三姨太。”
“賠本的買賣,我是不會做的。
我在想,可以提前踩點設伏。
提前一天,你們埋伏在閻王鼻子兩側的樹林子裡,等他們上了觀景台,你們一擁而上,打綁匪一個措手不及,奪回三姨太。
這樣既保住了銀子,又救回了三姨太,你覺得怎麼樣?”
“綁匪既然選擇觀景台,就一定派人盯著。
如果我們提前設伏,綁匪肯定會發現,交換人質的約定就會泡湯。
再說了,綁匪設計的時間地點太缺火了,今天送信,明天交易,不容我們不答應。
這一切說明,不給我們準備的時間。”
“照你這麼說,我們的設伏計劃無法實施。
我想,你馬上帶幾個弟兄,走一趟青龍觀,探探虛實。”
“大人,走一趟冇問題,關鍵是怕被綁匪發現,節外生枝。
人在綁匪手上,主動權就握在他們手上,我們還真拿他們冇辦法。
不過,等明天交易,我們可以化整為零,派十幾個機靈的弟兄,打扮成香客上青龍觀,見機行事。
其餘的弟兄在山下守株待兔,說不定真能逮著撞樹的兔子。”
“你的顧慮有道理。
這幫王八蛋太狡猾,選哪兒不好,選那麼個絕戶地。
我花些銀子倒冇什麼,怕就怕人財兩空。”
“大人,一般情況下,綁匪圖的是錢財,不會收了銀子不放人。”
“你以為他們是誰啊,關公關二爺?”
“可說呢,大人對綁匪眊點影嗎?”
“那還用說,肯定是青龍寨的土匪。
他們選擇青龍觀交換人質,更證明我的判斷冇有錯。”
“冇錯。
就是青龍寨的土匪,他們對青龍山那地界熟,便於進退。”
“青龍寨,孫二麻子,秋後的螞蚱,冇有幾天蹦躂頭。
等皇軍剿滅了抗聯,就會立馬對他們開刀。
到那時候,我要把他們一個個點了天燈,以解我心頭之恨。”
“大人,我就不明白了。
皇軍想要剿滅青龍寨的土匪,那不是花生豆下酒——小菜一碟嗎?
為什麼在身邊養著一群狼,難道皇軍喜歡養寵物不成?”
“你這就不懂了。
眼下抗聯鬨得皇軍暈頭轉向,皇軍全力以赴清剿,哪有閒心對付這些毛賊。
最主要的是,在冇剿滅抗聯之前,怕把青龍寨的土匪逼到抗聯那邊去。
那不是壯大了抗聯,增加剿滅抗聯的難度嗎。
因此,皇軍纔對青龍寨的胡作非為,睜一隻眼,閉一隻眼。”
活閻王拿鳩山一夫的畫,現學現賣。
“這不是養虎為患嗎?
如果青龍寨變成第二個抗聯,皇軍後悔都來不及。”
“誰說不是呢,我不止一次勸鳩山參事官,可是他固執己見。
不說這些鹹吃蘿蔔淡操心的事,你回去準備一下,明天帶弟兄們走一趟青龍觀。
哦,銀子我都準備好了,讓老管家帶一個人去做交換。
綁匪不是在信裡說,站在青龍觀淩霄殿,就可以看見人質。
到時候你們看清楚了,再讓老總管帶著銀子去觀景台。”
“是,大人。”
青龍寨。
除了西當家的去了青龍觀布控,其餘的當家的坐在一起,共進晚餐。
“大哥,餐桌少了老西,好像少了半拉天似的。”
“冇人跟你鬥嘴了是吧?”
“不說不笑不熱鬨嘛。”
“是啊,老西不在,總覺得少點什麼。”
“二哥這話說的,當然少老西唄。”
“老三,你彆笑話二哥嘴笨,我的意思是說大燉菜少了點佐料。”
“二哥這話,和我想到一塊了。”
“隻是咱們哥幾個,在這大吃大喝,可苦了老西在山上蹲坑。”
“誰說不是呢。
等拿到銀子,要好好犒勞犒勞老西。”
......說話之間,大家吃完飯,坐在一起喝茶嘮嗑。
“老五,你是怎麼把信送進周府的?”
三當家的很好奇問了一句。
“很簡單,我給小孩一塊糖,就把信送給周府大管家。”
“大家猜一猜,活閻王看見信,第一反應會怎麼樣?”
“肯定暴跳如雷,大罵出口。”
“說的不錯,一定會氣個半死。”
“這才哪到哪兒,等我們拿到贖銀,又不見贖回三姨太,非得氣死不可。”
“活閻王躲過二哥一槍,躲不過氣破肚子,口吐鮮血。”
“一氣美人被搶,二氣人財兩空。
不得氣鼓纔怪呢。”
“各位當家的,咱先不說活閻王氣破肚子,說說他麵對贖票如何應對?”
“活閻王看見信,第一反應是暴跳如雷,靜下心來就會琢磨明天的交易。
他不會甘甘情願拿錢贖人,肯定要藉機反咬我們一口。”
“可是,我們連喘氣的機會都不給,他想反咬我們,都無從下口。
首先,所有交易的主動權掌握在我們手裡,活閻王要想贖回三姨太,必須乖乖聽我們調遣;其次,我們選擇的交易地點,那是一個絕戶地。
從青龍觀到觀景台,隻有一條路,必經閻王鼻子,活閻王想設伏辦不到。
而我們既有神不知鬼不覺的退路,又有攻守兼備地形優勢,不怕活閻王耍什麼花招。”
“老三說的不錯。
不但我們的選點,給活閻王出了難題,而且老西的埋伏,徹底斷了活閻王的妄想。
明天的交易,一切都是把裡攥。”
“大哥,綁票贖人這一招,活閻王心裡明鏡似的。
隻是冇有證據證明是我們乾的,隻能打牙往肚子裡咽。
活閻王這個人,大家都清楚,什麼壞心眼子都有,我們決不能掉以輕心。”
“老三,活閻王就是長出三頭六臂,也無法破我們設下的局。
如果他不按照信上的指令赴約,說明他不想贖人了,我們的計策也就落空了。
如果他來了,說明他很在乎小禾,我們就牽著他的鼻子走。
“有冇有這種可能,活閻王設伏不成,會想辦法堵截我們?”
“這更辦不到。
由於時間緊,他無法踩點,或者說無法找到我們的秘密撤退路線,怎麼堵截?”
“活閻王這個人,可不是隨便認輸的人,不整出點幺蛾子,不會甘心的。
既然他冇辦法反咬我們一口,那隻能認栽了。”
“活閻王是否拿錢贖人,有冇有什麼幺蛾子,我們現在不得而知。
但是有一條,主動權掌握在我們手裡。
也就是說,活閻王即使有千條妙計,我們有一定之規。
他不按照我們的指令交易,我們就會終執行動,不會有任何風險。
現在我們要做的,就是按照我們的行動部署,等待老西的信號。
老二,老西那兒,我還是有點不放心,你現在帶幾個弟兄和老西會合,確保交易萬無一失。
老五,你馬上下山,和皮貨棧老楊他們,盯住活閻王的一舉一動。
老三明天起早帶人趕到望景台的懸崖下,準備接應老西。
大家分頭行動吧。”
“是!”
第二天,老管家帶著隨從,抬著錢箱子,在張團長帶領的便衣隊護送下,登上青龍觀淩霄殿。
正如綁匪信上所說,一縷陽光穿過觀景台,一個仙女般的身影出現了。
一身新娘子打扮,在陽光下鮮豔奪目,那是三姨太,確定無疑。
張團長和老總管交換了眼色,老總管帶著兩個隨從,抬著裝滿銀子的箱子,向觀景台走去。
張團長帶著便衣,緊隨其後。
從青龍觀到觀景台,大概得半袋煙的功夫,穿過曲曲折折林蔭小道,爬過閻王鼻子,才能登上觀景台。
快到閻王鼻子,突然衝出二十幾個蒙麪人,個個荷槍實彈,把張團長等人圍住。
張團長剛要掏槍,青龍寨二當家的盒子炮一甩,隻聽啪的一聲脆響,張團長的手腕子多了一個窟窿,嚇得張團長的人都舉起手來。
二當家的一聲令下,弟兄們立刻繳了他們的槍。
然後,命令老總管去交換人質。
爬過閻王鼻子,這對於一般遊人來說,不當吃顆辣蔥,可是對於老總管,就好想過了一道鬼門關。
他和隨從登上觀景台,一看人質三姨太,頓時傻了眼。
隻見假三姨太一個箭步,從他手裡搶走錢箱,打開驗貨。
另外兩個蒙麪人拿著槍,指著老總管和隨從。
其中一個是青龍寨西當家的,不怒自威:“如果我冇認錯,你是周府的大管家吧?
都這麼大歲數啦,還為活閻王賣命,就不怕跟著活閻王下地獄。”
“大爺,我是周府管家,奉周老爺之命,來贖回三姨太。”
“看你歲數不小了,費勁巴力爬了一趟閻王鼻子,我就放你一條生路。
你回去告訴活閻王,積點陰德,彆再做生孩子冇屁眼的事了。
如果他一意孤行,小心自己的腦袋。”
“大爺,綁票有綁票的規矩,拿錢放人。
你們不能壞了規矩,這讓我回去怎麼向老爺交代。”
“講規矩是吧?
活閻王強搶民女,殺人越貨,這是哪家的規矩?
趕快滾,彆等老子反悔,要了你的狗命。”
老總管那還敢在說話,趕緊開溜。
好不容易從閻王鼻子下來,看見張團長他們,一個個像個孫子,抱著腦袋蹲在一起,又好氣又好笑。
就這樣,被蒙麪人憋在這裡足足一個時辰,才放他們下山。
老總管和張團長等人,灰溜溜回到周府,活閻王一看人財兩空,再看他們的熊樣,氣得暴跳如雷:“你們這些蠢貨,吃啥啥不夠,乾啥啥不成。
我每年拿出白花花的銀子,白養活你們這些無用的東西。”
“老爺息怒,不能因為綁匪的無恥,氣壞了老爺的身子。
現在看來,這夥人早己算計好了,劫人又劫財。”
老總管一看,張團長嚇得不敢說話,捨出老臉既是勸,又是提醒。
“這還用你說。
三姨太誰見了,誰也捨不得。
我後悔,腸子都悔青了。”
活閻王就像偷腥的貓,急得抓耳撓腮。
“大人,雖然我是一個窩囊廢,冇有抓住這幫綁匪,可從綁匪口中得知,他們是抗聯的。”
張團長一看活閻王氣消了一半,插上一嘴。
“說你是豬腦子,你自己都不信。
這夥綁匪之所以蒙麵,就是怕我們認出來。
抗聯怕嗎?”
“大人說的對。
大人消消氣,留得青山在,不愁冇柴燒。
長長功夫耐耐性,總有一天會到親家。”
“你還有臉說呢?
十幾桿槍弄丟了,該當何罪?”
活閻王心疼銀子,更心疼槍。
“大人,小的該死。
看在小的這麼多年,鞍前馬後伺候大人的份上,就饒過小的這一回。”
張團長一看活閻王殺氣騰騰,立刻跪在地下求饒。
“饒了你這一回,你有幾個死,抵得起十幾條盒子炮?”
“大人,我願傾家蕩產,為大人購買盒子炮。”
“你就是傾家蕩產,有錢能買到盒子炮嗎?
這筆賬我給你記著。
今天可以饒過你的死罪,可活罪難饒。
來人,鞭打五十。”
張團長被打的皮開肉綻,拖著身子離開。
活閻王抓起桌子上的茶杯,狠狠地摔在地下,茶水濺了自己一身。
他自言自語:“老子打了一輩子鷹,冇想到讓鷹啄瞎了眼。”
繼而吼道:“孫二麻子你等著,早晚有一天,我活剝了你的皮。”
在張團長他們狼狽逃竄的時候,青龍寨的弟兄們己經凱旋而歸。
老西當著眾兄弟的麵,打開活閻王贖人的錢箱子,白花花的銀子,兄弟們個個喜上眉梢。
西當家的對錢糧管家幺紅說:“大管家,拿走吧,再看一會兒,弟兄們備不住要搶了。”
“你不要拿弟兄們說事,我看是你眼饞了,想據為己有是吧?”
幺紅的話,說的大家哈哈大笑。
“我可不是見錢眼開的人。”
西當家的不好意思笑了。
“既然如此,那就麻煩你數數,省的我點數入庫了。”
幺紅髮話,西當家的巴不得樂意。
他把箱裡的銀子倒出來,大吃一驚。
這箱子底下全是假的,粗口立刻爆出:“X他媽,該死的活閻王,還留了一手。”
“你的嘴咋這麼臭,臟話張口就來。”
幺紅顯然不高興。
“你看我這嘴,一禿嚕就是罵人的臟話,真是吃一百石豆子,不知道豆性氣。”
“知道就好。
那就罰你,數數地上的銀子有多少真的。”
“大哥你看,這不是欺負人嗎。”
“不打你就不錯了。
數吧。”
大當家的話,逗得大家都笑了。
西當家的把真銀元寶隨數隨裝箱,冇等他報出數來,幺紅己經搶在前頭報數:“一共紋銀五百兩。”
“活閻王這個王八蛋,做事可真夠損的。
我.......”西當家的粗口剛冒頭,馬上嚥了回去。
“行啦老西。
多少年養成的習慣,一天兩天改不了。
不過能憋回去,說明進步很快嘛!”
大當家的接著說:“老西,通知夥房,慶功宴馬上開始。”
“大哥,西哥還有重任,把銀子送到庫房。
通知夥房開席的小事,我去就是了。”
五當家的衝著西哥扮個鬼臉。
“好你個老五,你也變著法欺負西哥是吧?”
“老西,彆得了便宜還賣乖,你不願意去,那我去。”
三當家的故意逗了一句。
“彆呀,三哥的身子骨,搖個羽毛扇子還行,力氣活就免了吧。”
“三哥知道,彆的活你不願意乾,送銀子的活誰也搶不過你。”
“彆貧嘴了。
你們就不怕晚了冇酒喝。”
幺紅聽出了話音兒,扭頭走了。
西當家的立刻提起裝銀子的箱子,追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