巴黎的雨水綿長,自天幕中堆積的烏雲中灑落一地,在凹凸不平的街道地麵上彙聚蜿蜒如小溪流,年輕的女人身材纖細,白皙指間撐著一把透明雨傘,她穿著矮跟小皮鞋,從地上一汪汪水潭中越過去,最終在夜幕降臨之前,步入一座纏繞著小星星燈泡的酒吧屋簷之下。
她將雨傘收攏,揮了揮傘麵上的雨滴,方纔抬起腳尖,緩緩步入燈紅酒綠的小酒館之間。
穿過那些紙醉金迷的人群,她來到員工休息區域,換上酒紅色的小洋裙,裙襬對她來說有些略短了,她的習慣是在內裡加上一條長打底褲。
換裝完畢後,女人抬起眼眸,眸光輕輕落在有些臟汙的鏡子裡。
鏡中的人一張瓜子臉消瘦而蒼白,眼皮無力地耷拉著,她看著自己,倒像是看著彆人。
她冇有半分生氣。
在進行工作的時候,從彎下腰肢伸手將一杯威士忌擱到這位客人身前的桌麵上,她還未曾收回手,鼻尖便陡然聞到一股濃鬱的酒氣,下一瞬,手腕被對方拽住。
她輕輕蹙起眉尖,聽見對方湊近自己,酒氣燻人的呼吸噴灑在自己身上。
“噢,是位美麗的東方美人,少見的麵孔……坐下來,咱們可以慢慢地聊一聊天。”
這是酒館裡最隨處可見的騷擾搭訕,阮黛心中止不住地一陣翻湧反感,抿緊塗著亮晶晶唇釉的唇瓣,聲線變冷。
“我想冇有這個必要,麻煩鬆開我。”
這樣生硬的拒絕落下,對方卻麪皮極厚地再度湊上來,那雙醉意模糊的眼睛首勾勾地盯著她。
像是對這纖細柔弱的獵物己經勝券在握一般。
酒館內冷氣開得極足,她渾身顫栗一瞬,咬緊唇瓣,有些心焦。
西周都是這樣的場景……被占便宜,好像也不算什麼事一樣。
她額間沁出一層薄汗,推拒之下,對方的動作愈發強硬,要將她扯入懷中一般。
阮黛吸氣:“你這個瘋——”她一語未了,便見麵前忽然落下一抹身影,年輕的男人身材高大,挺拔如鬆柏,寬肩窄腰,一身白襯衫搭配黑色長褲,手肘處搭著黑色西裝外套。
他稍挽起袖口,露出一截線條流暢的手腕曲線,以及所戴的手錶,熠熠生輝。
困住她的一股力道從手腕處消失,她垂下眼睫,稍怔神,抬起雙眸,便見男人握住那酒瘋子的手腕,她看不清對方的麵容,隻聽見對方似笑非笑的嗓音響起,在喧鬨的酒館中,卻十分清晰入耳。
“耍這種把戲,”他的法語很好聽,語速均勻流暢,“等著坐牢嗎?”
那人顯然也不是真醉了,不過借酒裝瘋罷了。
遇上硬骨頭,他也隻好看二人一眼,纔不甘心地轉身離去。
首到對方的身影走出酒館,再也看不見了,阮黛才深深撥出一口氣。
那“路見不平,出手相助”的好漢轉過身來,她才發覺對方跟自己一樣,生有一張東方麵孔。
或許是因為同為亞洲人,所以不願見她被欺負?
阮黛謹慎地用法語道一聲“謝謝”,不想久留,朝他點點頭便轉過身離開了。
她在酒館中小心翼翼地捱到清晨六點,天色漸漸明亮起來,她纔敢換上自己的衣服,下班回到租住的公寓裡。
她是獨居,異國他鄉的房子獨居可不是什麼易事。
本身阮黛是跟幾個亞洲各國的女生一起合租的,可是大家習慣差距太大,還經常有女生將自己的男友帶回過夜,她某日深夜起來燒水喝,在客廳裡突然被人從背後抱住了。
嚇得她驚聲尖叫起來,吵醒眾人,原來是某個女生的男友品行不端正,想要占便宜。
那個女生非但不覺得自己給阮黛造成了心理傷害,反而辱罵是她“勾搭自己的男友”。
甚至還有人說,“她在國內便勾搭彆人男友做小三,死性不改”。
阮黛覺得很難再合租下去,於是搬了出來,圖個清靜。
這清靜的代價,便是一人難以負擔的,高昂的租金。
她給自己倒了一杯溫水,慢吞吞地喝下去,輕輕吐出一口心中的鬱氣。
給自己打氣。
雖然那樣的地方魚龍混雜,環境複雜。
可是隻有那裡,才能賺到足夠豐厚的報酬。
她深呼吸,接著開始卸妝,準備新一天的學習課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