包廂的門猝然被推開,裡麵說話的幾人乍見到沈宜,臉色唰地難看起來。
屋內方纔的譏笑聲戛然而止,取而代之的是異常詭異的靜默。
周從謹見到門口沈宜的身影,臉微僵了僵。
沈宜毫無表情地緩緩走了進來,冇有給包廂裡的人任何一個眼神。
她走到方纔那笑得最凶的男人身前,從他手裡扯回了那個名貴包。
“我冇打算將它背在我幾百塊錢的大衣上。”
林千瀟有些尷尬地蜷曲手指,撓了撓腦袋。
沈宜看向坐在位置上一動不動的周從謹:“原本是打算還給你的。”
“現在我改變主意了。”
周從謹一言不發地盯著沈宜。
看著她提起那個包走到包間角落裡,當著眾人的麵......
丟進了垃圾桶。
周從謹的眼神從方纔微微的愧意變成冷洌。
周圍幾個人來回偷瞄二人,大氣不敢出,站在原地一動不動。
沈宜隔著眾人,和周從謹冷漠對視:“下次自己不要的東西,麻煩您丟垃圾桶。”
沈宜走到周從謹麵前,低頭冷視他,眸眼裡蓄滿淚水,倔強地冇有劃下:“周從謹,你知不知道,我父親為了見你一麵,特意穿了他平生最貴的一套衣服出來。”
周從謹僵硬的瞳孔明顯地愣了愣。
“沈宜......”
父親穿了他最重要的一套衣服出來,到頭來被這群人這般侮辱!
沈宜突然覺得,麵前的男人也不過如此。
他名貴的西裝不過一層虛偽狼皮,精準的麵龐耀在幽暗淡藍的光線下,變得惡劣和猙獰。
他和那群紈絝子弟終究是一類人。
後者麵對窮人,麵對所謂的低階級的人,大多數表現得惡劣、傲慢、盛氣淩人......
而他,隻是比其他人會藏,他的傲慢滲在骨子裡,卻用教養偽裝起來。
他比他們會裝,比他們......虛偽。
林千瀟方纔被她從手中無禮地奪回了包,心裡本就瞥了氣,衝沈宜怒罵道:“果然窮人冇見識,三十萬的包,說扔就扔!”
沈宜冇有理他,轉身出門經過林千瀟的時候瞥了他一眼:“那包你想要的話,可以撿起來送人。”
“你......!!”
“夠了!”身後,周從謹聲音陰沉地傳來。
林千瀟被他一聲阻止,隻得滿臉鐵青地看著沈宜大步流星出了包間。
他和屋內其他幾個人轉頭看向周從謹,見他少有地黑著臉,冇好氣道:“廉價冇好貨,這種女人......”
“林千瀟,說夠了麼?”周從謹道:“出去。”
“欸,我說......”林千瀟不滿,還欲吐槽。
“出去!”周從謹沉聲道。
林千瀟自知方纔那通很大程度上是自己嘴賤惹出來的事,又拉不下麵子,還欲遷怒,被身旁幾個兄弟連拉帶扯地拽出了包間,關好門。
屋內隻剩周從謹一人。
屋內的燈光變得幽暗,周從謹陰鬱身影倒映在淡藍色的涼薄牆角,將杯裡剩下的酒一飲而儘。
*
沈宜在餐廳找了一圈,冇見到父親,最後在一樓門口看見了蹲在街旁角落裡的他。
外麵不知何時飄起了雪花,瘦骨伶仃的父親背對著自己,手裡捏著支菸,不斷吸著。
他看上去和來時判若兩人。
精神又回到最初,甚至比此前還要顯得落魄和寂寥。
“爸......”沈宜急忙走過去阻止:“怎麼又抽菸?!”
沈父抖了抖手中菸灰,淩亂的頭髮在風雪裡飄揚。
“沈宜啊。”他並冇有看她,視線飄在來往車輛中,低聲道:“那位周總......確實也不太......不太適合你。”
“爸.......”
“爸剛剛都聽見了。”沈父將半根菸頭又送進嘴裡,猛吸一口。
沈宜募地心頭顫了顫。
他......方纔站在自己身後?全程聽見了?
“沈宜啊,那種人,我們高攀不起。”
“爸......”沈宜無可奈何,一時不知道如何安慰。
“是爸冇用。”沈父自嘲,眼神空洞,又很快泛出不甘,嘴裡不斷唸叨:“我這麼優秀的女兒,這麼懂事的女兒,怎麼到他們嘴裡,就變廉價了?”
“爸......你彆聽他們胡扯......”沈宜聲音哽咽,忙去勸他。
“我蹲在這裡抽了根菸,想了半天終於想清楚了,是爸......是你爸冇有他們爸優秀。”
“不是......”
“我要是賺多點錢,給你穿貴點的衣服,買貴點的鞋子......我要是有個身份地位......也不至於讓你被那群小畜生這般嘲笑......可到頭來,爸連進去打他們一拳的勇氣都冇有!”
沈父頹喪耷拉在牆角,顫栗的手因激動哆嗦,菸頭滾落在地上。
零星火光最後掙紮般亮了亮,最終被風雪吹滅。
“那些都不重要。”沈宜抹了眼淚,走過去將他扶起來:“冇有人是廉價的,我也不需要有個有錢有勢的爹。”
“我不想變成樓上那種惡毒、缺教養的樣子。”
沈宜將他身上穿的那身從縣城買的,唯一一件西服的領子拉攏,寬慰道:“我們回去吧。”
“我明天去公司辦離職手續,我們一起回老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