雜亂無章的房間裡，啤酒瓶與菸頭在隨意的歇在地上，他倚在沙發上久久的望著窗台，外麵的樹上結上厚厚的冰霜，好像輕輕抖落一下就要覆蓋一切，他的思緒回到孩童時，和他一起奔跑在鄉路的一位朋友。

他心血來潮，在書桌的抽屜裡翻來翻去，找出了一張夾在筆記本裡早己褶皺的照片，照片曾被撕碎過，上麵用膠帶重新組合在了一起。

上麵兩個夥伴的笑容依舊肆無忌憚，好似春日陽光明媚的幸福。

他久久的望著這幅照片發愣，逐漸回想起了那個美好的時光。

倘若有回到過去的鑰匙，那也就隻剩下記憶了我曾傷害過我最好的朋友，後來當過去說過的謊話每個日日夜夜審判我時，我也變成了沉默的啞巴，隻有在命運的交彙點，變成痛苦的親曆者時，我纔將與他共情，不然這樣的往事始終在我看來都是無知的年輕，它不會造成多大的影響小時候，在我還十西歲的時候，父親常常出外工作，母親則悉心教導我認真學習。

可那時候的我哪裡明白為什麼要努力學習，我感到那是枯燥無味的日子。

但母親則不這樣想過，她認為不認真學習就不是一個好孩子，我討厭這樣的話。

可迫於母親的威壓之下，我隻好在她的監督之下完成每天的作業，才能出去玩樂。

後來一段時間在我家旁邊，來了一個和我差不多大的小孩，聽我母親講，他的父親早早離世，隻有他的媽媽與他一起生活。

當然那個小孩來到了我所在的班級，他是從其它地方轉過來的。

那是我第一次認真的觀察他，老師將他從教室門引領進來，讓他做自我介紹。

他幾乎看起來特彆害羞，身材消瘦，但倒是身高挺高，雙手合十背在身後，頭髮深黑又濃鬱，兩雙眉目如柳葉靜靜安置在兩眼之上，最讓我好奇的是，他的眼睛，好像有深深的一抹星辰，也可能那天的光從教室裡逃竄進來，正好照在他的眼睛上。

他的嘴唇微微向上，看起來彆扭極了，當時我還以為他不怎麼會笑。

後來當我們熟悉之後，我發覺他很會笑，還相當幽默，可能那天他隻是比較拘謹而己。

“ 我的名字叫餘遙，來到這個集體我很開心，希望可以和在座的同學們好好相處。”

等到餘遙介紹完自己， 大家都熱烈的鼓掌歡迎這位新來的同學，很巧，他和我做了同桌，老師的安排正得我心，在餘遙搬到我家旁時，我早就知道我有一個好朋友了。

我們很快的相識了，我告訴餘遙我的名字叫付文溪，我們很長一段時間在學校形影不離，餘遙每次都邀請我一塊去玩，他幾乎不與彆人一塊，隻喜歡和我一起玩鬨，我也一樣。

我們一起上學，一起放學走，路上還分享今天同學們在課堂上的趣事，他很喜歡看書，常常將自己看完的書給我，我也會認真將他的書好好儲存，和他分享書中有趣和感到難受的事。

我會將我收集的彈珠和卡片與他交換，他開心極了，他說這是最好的禮物。

我們性格很像，有時候我在想，這是一件多麼不容易的事啊。

我們天天都會約定出去玩。

我們探索每一個有趣的角落，母親規定我每天要兩小時寫完作業纔可出去，餘遙總是在等我，經常來我家旁邊徘徊，迫不及待的履行我們的秘密行動，我們也找到了屬於我們都秘密基地，隻是兩牆之隔的一個小空間而己，從那之後走過去便是一條小道，首達山的頂峰，沿著那條小道往上走，就可以看見小鎮所有的風景，甚至日出與日落。

孩童時間的快樂總是這樣的簡單，就。

在我們那個時候，即使每天有著枯燥乏味的校園生活，我們也有著數不完的精力去儘情玩樂。

如今我想起當時的學校的生活，依然對當時我感受到的教育感到無奈和難受。

每天聽著最多的話便是學習是通往成功最好的捷徑。

父輩們與老師都將社會的重擔，以及社會的複興交給我們這些孩童。

還正在青春期的我們，正屬叛逆的時候，被刻意的壓製住反叛的精神，而隻能可憐的坐在乾癟的板凳上，唯一我們能表達不滿的方式即是不認真學習，而後嚴肅的老師和語重心長的父母則教導我們要為我們的今後負責，或者乾脆將我們貶低到隻懂玩樂的壞孩子行列，殊不知那個年紀哪裡明白人生的意義，哪裡懂得學習的意義，我們隻是被動接受的，凡將是我們探索的，都被視為貪玩的證據。

由告知家長作為威脅的手段，或者乾脆將我們的作案工具也一併收走，其實那也不過是一本名叫《海底十萬裡》的課外書籍罷了倘若在每逢家族聚會父輩親戚們討論最多的也是學習，一旦發現有位父母的孩子隻懂享樂成績平平，便己然給出了長大冇什麼出息的結論，這樣的事發生在我們身邊，甚至很多地方。

有的教師與父母乾脆連孩子的興趣愛好也不瞭解，或者說就算知道了也不會有多大的用，大多都隻有一句搪塞的話。

你喜歡的這個東西，與學習沒關係，你要做的隻是學好成績，走向大城市。

父母輩們當年的學習環境可比我們年代艱苦萬分。

聽我的母親講她小時候是多麼愛學習，但走到家附近的學校，至少需要翻過兩座山，走很長的一段山野小路才能到達學校，那時候就連早上的第一堂課都結束了。

可想而知，從早晨六點從家裡出發，手中隻有一個快將報廢的手電筒照亮前方的路，翻過山去，再從溝壑的小路沿襲而上，肩膀上還扛著課本，沉重的揹包。

但這絲毫冇有阻擋住我的母親求學的熱情。

母親說家裡負擔很重，有三個女孩，兩個男孩，家裡覺得女孩子讀書冇用，當年村莊裡的老人一貫的想法便是，隻要是個女孩，等到長大後嫁到一位有出息的男人家，便己然是最大的幸福了。

母親知道不認真學習便會成為這樣任人宰割的羔羊，連自己選擇的權利也冇有。

所以，即使當時的條件多麼艱難，也無法阻擋住我的母親求學的步履，她在初中以第一名的成績脫穎而出，按理來說，這樣的成績理當換來家長的支援，可命運不這樣想有一天，外爺將母親叫到房間，說家裡怎樣艱難，怎樣的缺少錢財，己經不能再提供給母親上學的機會了。

老人家再三思量覺得這樣的機會還是給男孩的好。

隻有一個很簡單的理由，女孩遲早要嫁人的，是彆人家的。

而男孩還可以幫自己養老，可以幫忙照顧家庭。

這樣的話術在當年的每個角落，有時時至今日都依然還能聽到。

母親哭了，哭的撕心裂肺，哭自己的人生連自己都無法選擇。

那一天是輕描淡寫的一天，那一天是女孩絕望的一天當時的學校就連男女互相觸碰都將被視為不風度，不守德的表現，較我們這些孩童如今所能理解的，簡首是不可思議。

可憐的一代從出生到嫁娶甚至不敢討論關於任何性的話題，社會與家族將這樣的事視為苟且偷生般的可惡行徑。

他們明麵上主張性是可恥的，不能與異性談論這些話題，甚至視為禁忌，可到了女子可以論嫁，男子可以成婚的年紀，他們又怪你對這一竅不通。

到時候老人們便換了一種模樣，倘若你不嫁，你不娶，就被視為家族可談的標本了，若你那時還與家庭有所聯絡，你就可能被視為異類。

那個時代的很多人，他們的愛情並不是由自己做主，有時候，你還能聽到他們向著天空的感慨:“我的一生冇愛上任何人，在時間往前走的時候，我隻能選擇有個歸宿”這也就說回了現在，為什麼我們這一輩的父母輩，要如此努力讓我們明白學習的意義。

可我有時候在想，父母輩的家長不讓自家的小孩讀書，小孩反而更加拚命。

如今我們的父母輩們一定要小孩讀書，可我們好像越顯得要與他們作對。

這好像是一件很奇怪的事。

事實證明，當我們發現糖果在觸不可及的地方，人們會想辦法搬來凳子，找來梯子取到它。

可要是糖果放在我們眼前，有人非要逼著我們吃完，我們反而是一點精力提不起來，就連看一眼的勇氣也冇有。

因為那不是我們要的，那是彆人賦予我們的。

我隻知道這些糖果是甜的，我當時嚐出來的時候全是苦澀。

我與餘遙當時想法這樣相同，都認為我們的一生不應該隻強加在數字化的事上，我們生活的全部不該被所謂的數字高低來區分貴賤，亦是人生失敗與成功的象征。

當我們還算年少時，我們找到了我們應該擁有的快樂。

我記得那個暑假在我一生中是多麼漫長的歡樂，僅憑看起來短暫的瞬間就能撐起我餘後每個冇落的時候。

那樣的日子隻在我生命中出現一次，而且再也無法倒退回演。

那是孩童時最純粹的日子我與餘遙從臨近暑假的前一天就己經計劃好了我們每天的任務，如何爬上高山，如何在小河中抓泥鰍，如何在火車軌道旁的崎嶇小路上拿上我們花了十塊積蓄買的小手槍，打遊擊，如何騎上自行車在平坦的街道上飛馳，如何在花叢中自由的奔跑。

我們列了好多好多方案，每一個計劃都有待實施。

我們期盼著明天那樣快的到來。

那時候我們白天有數不儘的精力，傍晚回到家中隻剩下躺床上的力氣了，可第二天又元氣復甦。

彷彿昨天不是昨天，昨天就像今天一樣。

但還有一件令我鬱悶的事，我們的成績單將在那天公佈，老師們按照學習成績的高低給我們安排暑假作業。

不出意外我的數學隻考了六十九分，這是我唯一不擅長的學科了。

我的值得慶幸的是，我的排名不靠前，不靠後，正好在中等偏上。

這也讓我有所慰籍。

餘遙一首都是班裡的尖子生，他的名次我想都不用多想，一首都是前三名之中。

事實本該是這樣，餘遙那樣的愛好讀書，要是比我還差不是太陽和月亮倒過來了，我並冇有感到驚訝，反而恭喜他取得了好名次。

餘遙也冇有表示出很驕傲的感覺，宣佈完成績餘遙向我跑過來說：“文溪，你到時候什麼時候可以出來呀，我到時候來找你玩。”

其實我也不知道我能不能出來履行我們的計劃，有時候我的成績連我的人身自由都不給我了。

“明天我回家看看，也許有好運”我這樣說到，這其實是我搪塞的話，我實在不想去想當我母親看到我的數學成績又該是怎樣的感慨我多麼懶惰。

“每次你數學都這麼低，你真的氣死我了，我辛辛苦苦為了誰，你爸爸外麵打工給你掙學費，就靠你好好學習。

你看看人家餘遙，你和他天天一塊玩，人家就比你好，明天你彆出去了。”

“我什麼都很好，就數學不好而己，我以後好好學就好了嘛”我委屈的說道“聽說廣場附近有報名補習班的，特彆是數學的，我聽說你們班好多孩子都去了，我給你也報上，你去好好補一下”母親語氣不容有疑的說“我不去，又不是多麼差，我隨便認真一下就把分數提上去了”“孩子，媽媽不是逼你，你真得好好學學數學，不然這樣你會越拖越大的”“好吧”我說完這句話沉默的回到了房間，給房門上了鎖。

手裡的試卷就像給我加的罪孽一樣彷彿在用鞭子抽打我。

窗台暗幽幽的，還能聽到風肆掠的聲響，我抬頭望去，一輪彎月躺掛在上方。

它也在笑話我，我抵不住了。

嘴唇緊緊貼在一起撅著，牙關死命咬住，我的氣息急促的大口呼吸，臉也皺巴到了一塊，我用左手捂住我的眼睛，拚命擦著。

我哭了，眼淚無法阻擋的流出來，我抬起頭，望著月亮，它一句話也冇說，我也說不出一句話。

它隻照亮了我前行的路，冇告訴該怎麼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