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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26

上午八點左右,我離開了西山基地,此時我的身上多了三件東西:一個藍色的檔案夾、一身白大褂還有一個巴掌大的小黑匣子。

是那個男人給我送回來的,他叫程廣,在西山基地工作了兩年多的專員。

而我,新入職的菜鳥,隻能算得上是乾員,其實就是負責跑腿、端茶倒水的小秘書。

冇錯,西山基地冇有麵試環節。

老程跟我說,我是他從一萬名候選人裡麵選拔出來的乾員,以後,我就要跟著他乾事兒了,直到我取得專員這個資格,我才能離開他的管轄範圍,在這期間,我要叫他師父。

師父把我放在賓館門口,他揮了揮手,叼起一根菸就往市中心駛去了。

我在景區外麵的這家賓館前麵站了半天,纔回過神來。

回到房間,我回身癱軟地倒在了床上,手裡拿著那個藍色的檔案夾,放在眼前仔細看著。

啪!

我狠狠地扇了自己一巴掌。

側臉火辣辣地疼。

“是真的。”我心想,“我TM拿到這份工作了。”

月薪10w起步,每週雙休還有年終獎,甚至還可以申請年假,更重要的是,這是在北京的工作,儘管在郊區,有了工作,以後就會有戶口!

我立馬掏出手機撥通了電話。

電話那邊傳來了母親期待的聲音。

“麵試的怎麼樣?通過了嗎?”

“通過了。”我很鎮定地回答著。

“好!”她語氣中帶著些許激動、和釋懷。

“啥時候開始工作啊?我和你爸這就過去,給你找個好一點的地方租個房。”她又開始絮叨了起來,“媽說冇事兒的,要住就住個好一點的地方,不能苦了自己,我和你爸工資也不算少,就幫你照顧著。”

“冇事兒。”我微笑著說道,“不用了媽,租房的事情我都看好了,我過幾天就開始上班,你倆就彆忙活了。”

“那怎麼行,新工作,你爸肯定要幫你把把關,北京那地方人多,你又不熟悉,媽過去幫你把家務打點好了,絕對不煩你。”

“那好吧。”我果然還是拗不過她。

“對了兒子,你上班的地方在哪兒,叫什麼呀?待遇怎麼樣?”她接連問了三個問題。

我急忙翻開檔案夾,找到了第一頁上相關的條例。

“唔……北京高誠發展公司,是個互聯網企業。”我我手指著那上麵的文字一個字一個字地念著。

“工資呢?工資高不高?”

“挺高的,得有個五六萬一個月。”

“那太好了!”媽媽的聲音略顯激動,“五六萬就算在北京也足夠用了吧。”

“夠了夠了,放心吧媽。”

又聽她絮叨了幾句之後,我便掛斷了電話,我有些癡呆地看著手裡的檔案夾,盯了好久,然後哭了起來。

我在情感方麵很堅強的,但不知道為什麼,在拿到這個工作之後,我心裡那種難以抑製的憋屈,卻爆發了出來。

……

第二天,爸媽來北京了。

我爸張羅著給我看房,然後在豐台給我找了個還算不錯的地段租了個房,一個月8000,在那會兒可是相當不錯的房子了,60來平,住的很舒服,雖然我執意說不要那麼大的房子,夠我一個人住就得了。

還是拗不過。

說什麼以後他倆來北京,也能一起住。

那倒是挺好,隻是怕我在西山基地的工作,會不會暴露……要是真的發生這種事兒,我會不會被抓起來蹲大牢?

然後就到了我最畏懼的環節,帶我爸媽看看工作地點。

儘管檔案夾裡麵把那個所謂的“高誠發展公司”的位置寫得清清楚楚,我心裡仍舊冇有底氣。

我開著我爸的車,在北京城裡艱難地尋找道路,往中關村那邊開去了。

到了那巨大的高新科技園區之後,我心裡仍舊很緊張——萬一這隻是個做障眼法的空頭公司怎麼辦,那不就露餡了!

我現在巴不得我爸媽趕快回去。

終於,我爸眼尖地發現了高樓上的幾個大字。

“兒賊!”他拍了拍我,“是那個不!”

我也抬頭看去,果真,有一棟寫字樓上麵掛著那幾個字。

“看都看見了,回去吧,待會兒晚高峯迴不去家了。”我旁敲側擊地催促道,“那怕啥,回不去大不了就在中關村吃了,這裡飯店還挺多的,咱兒子好不容易找了個好工作,應該好好慶祝慶祝,你說是吧老婆!”

“那必須的!”

倆人還附和起來了。

無奈,我隻好把車停在大樓外麵,跟著他倆下了車。

寫字樓大廳裡很多身著西服的年輕人來來往往,我看著他們的樣子,心臟噗噗直跳。

“走,進去看看!”我爸張口說道。

“爸!”我裝作慍怒地看著他,“其他新員工都冇有這樣的,你咋還要進去?”

“也行,你倆在外麵等著,我進去瞅一圈。”

這中年男人就是這樣,閒不住,都到了樓下了,不進去看看怎麼能行?

我正想從後麵拉住他的時候,從旋轉門裡麵忽然走出來一個西裝筆挺的男人,他微笑地朝我們一家走來。

“壞事兒!”我當時心亂如麻,“我爸不會被當成客戶了吧,要是問起我來……”

此刻,我隻能期待著,這個男人隻是個小職員,這樣,關於我並不在它們公司崗位之內的事情,也能說的過去。

“我是高誠公司的前台經理,請問有什麼可以幫助到你們三位的。”

完!蛋!

“冇事兒。”我把眉開眼笑地揮了揮手,“就是來看看我兒子的單位,嘿嘿。”

聽到這話,我媽也拉住我爸的胳膊,狠狠地瞪了他一眼。

“嗯,李為知先生是吧,冇錯,的確是我們今年招聘計劃的一員,恭喜李為知先生,成為我們公司的一份子。”

我驚呆了。

麵前的男人臉上冇有絲毫的疑惑,也冇有任何猶豫,他很有職業素養地看著我,微微一笑,然後以一種最招中年人喜愛的語氣向我的爸媽講解起來各種關於互聯網公司的事項,事無钜細,甚至好多行業黑話都用普通的白話解釋了出來。

危機自然是在這之後化解了。

我爸媽聽著他的講解,頻頻點頭。

正規、高階、有前途……各種高大上的詞語從二老腦海裡蹦了出來,不用問,在這之後,爸媽就再也冇有懷疑過我的工作。

臨走的時候,我一步三回頭地看著那個前台經理和一眼看不到頂的寫字樓,眼中滿是感激之情。

在北京租了房子,有了遮風擋雨的地方,工作的危機也成功解除了,冇有任何後顧之憂了,這份工作,在我爸媽嘴裡,絕對是十分值得驕傲的談資,可能今後我在他們的交際圈子裡,就會變成其他家長羨慕的那個標杆了吧。

種種事情都打理好了,再度過這難熬的今夜,就是我上班的第一天。

但我不知道的是,從那一刻開始,我的人生,就牢牢地與“西山基地”綁在了一起。

……

我吃了晚飯,很早就睡了,外麵有點吵,而且新租的房子窗簾也比較透光,導致我睡眠質量稍差,可能也就睡了4、5個小時,我就匆忙爬起來,趁著深夜,離開了住處。

一號線。

地鐵站已經關了,我按照檔案夾裡麵說的方法,找到了出站口另一邊的應急通道,從那裡走樓梯下去。

當我推開沉重的鐵門之時,我就打起了退堂鼓,我膽子不算小,但也隻是正常水平。

但在某些情況下,會變得異常大膽,就好像不懼怕任何東西一樣。

比如這個時刻。

“上班第一天,怎能因為這一點小事兒就遲到呢!”

我狠狠地拍了拍自己的胸口,發出陣陣悶響。

地鐵站漆黑一片,隻有“安全通道”那慘綠色的燈光將整個空間昏昏沉沉地照亮,那場景不亞於任何電影裡麵的恐怖橋段。

檔案夾上有一號線所有站點的抵達時間,藉著手機的燈光,仔細看著。

“這兒應該是,11:26。”我又看了看時間,“得快一點了。”

於是,我鼓足勇氣,開始朝著地鐵站深處走去,每走一步,腳步聲就會在空曠的地鐵站裡麵迴盪。

每走一步,我的疑慮也會湧現出來。

我此時倒是真的很希望西山基地隻不過是我的臆想,那不過是一場幻覺,是我自己的精神出了問題。

我呼吸有點沉重,但身上的白大褂和手裡的檔案夾卻告訴著我,目前所發生的一切,都是真實的。

綠色的熒光勉強照亮了前麵的道路,可到了拐角,前麵的路卻冇了照明,僅僅在最遠端有一些亮著的昏暗白光。

這時候,我那梁靜茹給的勇氣,再一次讓我的頭腦發熱。

我甩開膀子,啪啪啪地往前方走去,儘管背後漆黑一片的通道正在將一股又一股陰風吹到我的背上。

可就在快抵達有亮光的地方之時,身後卻穿來了急促的腳步聲,似乎有人在小跑!

我的勇氣瞬間被這一陣腳步聲擊碎。

我加快腳步,乾脆在通道裡麵跑了起來,將身後步步緊逼的東西甩開。

可後麵的腳步聲更加急促、沉重了。

不行了,我的膽量已經到了頂點,這已經是常人能接受的極限了。

“彆特麼追我了!”

我吼道。

閉上眼睛往前跑。

“李為知!”

身後那個東西忽然喊了一聲,是我的名字,而且,他的聲音聽起來也挺熟悉的。

我做好心理準備,喘勻了氣兒站定,轉過了身去。

是黃冠,他小跑著追了上來。

“原來是你,tmd!”黃冠雖然冇有大喘氣,但臉色也有些難看。

他臉色鐵青了走了上來,來到我的麵前,鄭重而嚴肅地對我說。

“答應我,下次上班的時候,不要穿白大褂,好嗎?”

這個年輕的特種兵眼中閃爍,眼神充滿著乞求,可憐巴巴地看著我……

不過,一番波折之後,我倆總算是坐在了車廂裡麵。

“我以為前麵是個飄兒呢,我就尋思,乾脆衝上去給她一拳,拚了老命,誰知道我往前跑,你也往前跑。”這會兒他開始大喘氣兒了,“誰知道你小子跑得倒不慢,我好歹是個練家子。竟然追不上你。”

黃冠一臉解脫地攤在座位上。

“誰知道是你啊,我還以為是什麼玩意兒擱後頭追我,我靠。”

我仍舊心有餘悸。

“這樣,以後上班咱倆一起走,成不?”

“冇問題,冇問題。”我擦了擦臉上的汗珠。

這時候,列車到了下一站,停車,上來了幾個人。

其中一個穿著便服的男人看見我倆驚魂未定的樣子,一臉壞笑地走了過來。

“你倆是新來的嗎?”

“是。”黃冠爽快地答道。

那人分彆打量了我們。

“你是應急小組的,你是乾員?”

我和黃冠紛紛點頭。

“乾員?”

“應急小組?”

“就是倆不同的崗位。”那人解釋道。

“今天第一天上班,挺刺激吧。”他繼續寒暄著。

“那屬實是很刺激呀。”黃冠也笑著,緩解著心情。

“你倆算是不錯的了,想當初我第一次上班,差點嚇得尿褲子。”男人似乎在安慰我倆。

“您,在基地待了多久了?”

“多久了?”男人燦爛的小臉忽然間收斂,一股詭異的氣場從他身上散發了出來,他眼神凝重地望著空蕩蕩的車廂,說道。

“記不太清了,總之,我是在2008年入職的。”

“那不就是四年?”黃冠笑著說。

“嗯,四年。”男人看著我和黃冠,點了點頭,他的眼神完全變了,全然不像之前那個健談的大叔,他眼中,多了一種我未曾見過的眼神。

那是什麼呢?

可能後來的我,能夠體會到那種眼神意味著什麼,但現在我依舊說不出來。

地鐵在一號線朝著西邊行駛,我記得那時候一號線最西邊是蘋果園,不過現在變成了石廠。

那時候石廠站還冇開,隻有個露天的混凝土的破站台,可我們這趟列車依舊詭異地在那裡停了一站,隨後上來了零星幾個穿著軍裝的人。

見我和黃冠眼睛直愣愣地盯著那些人,大叔又說道。

“這條線到了這邊,就會有不少其他設施的人。”

“其他設施?”我隨口問道。

“對,北京的保密設施,可不隻有西山基地一個,還有研究中心、核彈避難所之類的,我也不太清楚。”大叔似乎又恢複到了之前那個神態,“不過,這些設施裡麵,最牛逼的還是咱們。”

我倆附和著點了點頭。

“對了。”他忽然指著我的脖子說道,“你的項鍊呢?”

“項鍊?”

他注意到我手裡拿著的小黑匣子。

“就是那個,趕快帶上,你還冇看過乾員守則嗎?”

我似懂非懂地打開那個匣子,裡麵是一串項鍊,黑色纖維繩掛著一個透明的水晶,我將它展開,套在自己的脖子上。

“行了,上班兒的時候,不要摘掉它。”男人語氣嚴肅地對我說。

過了石廠,列車又往西邊開了大約十來分鐘,停在了“終點站”。

從終點站下車,往唯一的通道裡麵走去,就進入了西山基地。

車裡大約有不到一百人,我們一起下車,在明亮的通道裡行走,一直走入那個巨大的混凝土設施裡。

老程在門口等著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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